夢瑤還沒來得及阻止，一抹銀白色的斜線伴隨著破空聲，根號π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那個人偶的心臟，那人偶全身猛地一抖，一瞬間就好像活了一樣，嚇得夢瑤一哆嗦。其實這不過是刀的慣性罷了，夢瑤不禁渾身不自在。然後就再也沒了動靜，人偶的頭無力地滑向一邊。

夢瑤藍色裙邊掛著的精致的柚木掛件“哢嚓”一聲碎了。

夢瑤看著這一幕，好像忽然有什麽東西猛地敲擊在自己結滿堅冰的心上，那堅冰頓時同那個掛件一樣碎了，化作兩行淚沖出夢瑤的眼眶，流過臉頰，滴在地上。這“希望”，無論對於生者抑或死者，未免都太殘酷了些。

“對不起，”根號π沖著夢瑤說了一句，然後將人偶擺正，“希望我沒有嚇到你。”

“沒、沒事……”哪裏可能沒被嚇到，夢瑤自我安慰：面前的這個根號π不過是個精神病，用刀子捅著自以為有生命的木頭罷了。而現實中聽雨軒的一件件案子卻又使夢瑤無法這樣安慰自己。

“那麽，你的姐姐徹底灰飛煙滅了嗎？”夢瑤試探著問道。

根號π皺著眉頭：“應該是死了，可奇怪的是，雖然這把斬魂刀可以斬斷靈魂，但斬斷一個靈魂的話，這把斬魂刀也會碎裂。這就是為什麽我沒用斬魂刀去斬殺那些惡靈，因為我手裏的這把斬魂刀，是世界上的唯一一把，必須慎用，不能浪費。可是……

現在這把刀沒碎，說明沒斬到靈魂，我剛才也沒感受到任何靈魂離開的氣息。所以，說明了這具人偶裏一直以來，就沒有惡靈！”

“什麽？難道她一直游蕩在外？”夢瑤也跟著根號π一唱一和地，她幾乎覺得自己被根號π的“幻想”控制了，“還有，你這刀哪兒得來的？你不妨多要幾把。”

“這是花兒姐給我的。她說只有一把，將來總有用它的機會。”

“花兒姐……”夢瑤心裏嘟囔著。

一片灰黑色的墓地。

天空有些陰暗，遠處一只雨燕飛得很低，荒廢已久的木屋頹廢地杵在那裏，它前面是歪歪斜斜的籬笆，後面則是一個廢棄的農莊。

一切總是灰白相間，像舊照片一樣。一塊冰涼的大理石碑孤獨地立在那裏，光滑幹凈得沒有一點汙漬。那塊墓碑前放著三兩朵小野花，有黃的，有粉的，還有白的。碑上沒有死者的名字。

墓碑前面站著根號π和夢瑤。她們各自打著一把黑傘，雨水順著傘流了下來，仿佛也變成了黑色。

夢瑤穿著緊身的黑色魚尾裙，裙褶十分自然。而根號π則穿著黑色的T恤和長褲，身上裹了一個看起來蠻厚實的黑色羊毛流蘇披肩。

“願你在天堂幸福。不管你經歷了什麽，我都祝福你，希望你能聽見……”夢瑤拿著一束莫名的花兒，只是那水藍色的花兒固然華美，卻又呈現著一種悲涼，仿佛那墓碑的一樣，都傳遞著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信息。

“衷心祝福你。”夢瑤俯下身子，把那束小花輕輕地斜放在墓碑底部的矮臺與地面交界處的位置。根號π只是冷漠地望著前方，眼神裏沒有任何可以讀取的內容。或許她在想，要不是夢瑤非要形式上為她姐姐立碑，她才不會去管格蕾布的存亡。

天黑了下來，夜幕給聽雨軒的那家人偶店渲染上更加詭異的氣氛。人偶店裏瑣瑣碎碎的聲音，更是讓人膽寒發毛。每個走夜路的人，好像都有意要繞開那店。

“這兩個人偶給你，她們的願望已經被完成，裏面沒有靈魂，你可以安心拿回家了。”人偶店裏依舊黑黑的，灰暗的黃光照到的範圍不大，根號π正在黃光下把她媽媽和她姐姐樣子的人偶遞給夢瑤。

“嗯，好的，那我拿走了啊。”

“謝謝，再見。”

夢瑤推開人偶店大門，夜已微冷，皎潔的月光立刻潑灑進來，淡淡的藍光襯托著深藍色的天空。

仿佛有一曲洋洋灑灑的悲涼葬歌從天的彼端飄了過來，若有若無，像是一位騎士倚馬可就的希臘詩集，似乎在吸引著人們去探尋一個古老世紀的謎團。

夢瑤站在人偶店門口看了會兒天空，然後步下門檻，帶上了門。

“根號五。”人偶店的一片漆黑中，根號π的聲音朦朦朧朧地響起。“叫我幹什麽？”根號五從櫃臺後的墻後面步履蹣跚地走出來，睡眼惺忪地問。

“幫我整理一下這些淩亂的人偶。”

“怎麽整理？”

“你看它們的眼神，只要那人偶的眼神越嚇人、越令你毛骨悚然，你就把它拿過來，擱到這櫃臺後面，明白嗎？我們一起幹。”

“好。”說著，根號五就離開櫃臺那兒僅有的黃光，跑到黑暗中，拿著手電挑人偶去了。

次日，聽雨軒對策小組。

“你看，這都多少天也不死人了，是不是以後就不會死了？”章亦芊又在玩弄著一張褶皺的餐巾紙，漫不經心地說道。

“不一定。你想想，夢瑤分析過，根號π的那些事情，幽靈小根號π什麽的，都有些超出我們的認知，所以我覺得只要人偶店還在這兒，那肯定還是要死人的啊。”秦嵐相對來說穩重一點，說道。

當晚，人偶店。

“根號π，請你告訴我你一直想殺小根號π的原因吧，也許對我們用最少的代價來完成人偶的願望有幫助。”夢瑤坐在根號π的身邊，問她。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。”根號π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語。“嗯，好，我先回去了啊，再見。”夢瑤知道情報要不到，就知趣地離開了。

門“吱呀”地關上了。

沒過多久，又有人推開了門。門口站著一個朦朦朧朧的小女孩，月光給她鑲上了一道發光的銀邊。

“大姐姐！”

“怎麽又是你，你沒有去我說的那個地方嗎？”根號π陰著臉，站起身來。

“大姐姐！幫幫我……”來者就是小根號π。

“……倒還是有個方法，不如這樣吧，你過來一下，我來幫你。”根號π說著，就徑直走到那個躺在櫃子裏的人偶身邊，取出了那個人偶，拿著它走到小根號π面前。

“聽著，小鬼，我現在正在幫你，如果你不希望出什麽差錯，就請配合我。”根號π倒不像是想幫她的樣子。

“好的！大姐姐，我要怎麽做呢？”小根號π愉快地叫喊著。“閉上你該死的嘴和眼睛，耐心等待。”小根號π不再說話，慢慢合上了雙眼。

“嗖”的一聲，小根號π立刻被根號π封印在根號π手裏拿著的人偶裏，那人偶原本空洞虛無的眼中，仿佛有一團黏稠的有機化合物旋轉著，那毛骨悚然的雙眼，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玻璃球鑄的。根號π不再看它，將人偶丟到櫃臺後面。此時，根號五也收拾出了一大堆不同著裝、不同大小、不同風格的人偶，它們都被一個壓一個地摞在櫃臺後漆黑處，乍一看陰森森的一大片，很是嚇人。

“收拾完了，你得好好感謝我！”根號五累得拖著身子，回屋睡覺去了。根號π瞥了一眼那摞人偶，然後熄了那昏暗的燈，也回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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